早上被吵醒,一堆短信,
10086、京东、工商银行、东方财富一起祝我生日快乐。
之后十年里我填年龄的时候就是2打头了,我想。
突然有些惊恐,
回想起10岁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能活100岁,所以还可以活九个活过的时间那么久,现在觉得自己能活到80就祖坟冒烟了,那看来只能再活三个活过的时间那么久了。
直接折寿2/3。
很神奇,我感觉一夜之间大了十岁。
昨天的自己可以管今天的自己叫叔。
仿佛之前的十年全都被压缩到最后一天赶着过完了似的,
一如我赶ddl。
大概是因为只有凑到下一个整的时候,人们才会惊讶地注意到两个整之间的间隙已经被填满了,而且再也没有余地了。
难怪9块9比10块钱便宜这么多,难怪180比179高这么多,
难怪拼多多砍一刀永远也砍不完。
但这巨变只是在我内心悄悄发生,
对外,我被长久固定在一个方便实用的身份上——小伙子。
不论我是18岁还是20岁,不论对方是快递小哥门房大爷还是陌生的漂亮阿姨,他们总是可以热情洋溢地叫我一声:小伙子~
总是还要问一句,上高中了吧?
前两天坐火车,对座是一个大妈,
她本来在无聊地看旁边老头刷抖音,看到我坐下,顿时来了精神,
正要开口,看到我戴着耳机,又放弃了。
然而大妈永远是你大妈。
行至中途,我隐约感觉有人喊我,摘下了耳机。
“…,小伙子,欸,你口罩掉了”,她指向我的口袋。
“哦哦,谢谢。”
“没事,小伙子,一个人出来啊?”
“嗯,不小了。”
“哎,和我孙子差不多大嘛,现在孩子都早熟,我懂。
今年上初中了?高中了?”
“……上大学了。”
她愣了下,随即竖起大拇指,
“这么小年纪就上大学了!真有出息。”
老是收到谨防诈骗的通知,
又看到一条通知,说三起高校电诈案例,人均被骗8万元。
两个人被骗8千,剩下一个被骗23万。
我常常惊叹于这些同龄人的存款之丰厚,
也暗自庆幸自己那点存款骗子应该看不上,
要是看到了我的存款不定还得给我转点钱。
我也总是好奇,为什么处在最聪明的年纪的大学生们会落入这样拙劣的骗局,
又想了想12岁那年为了刷火麒麟被骗了200块钱时的心态,我有些理解了。
那次我爸发现时没有打我,只是告诉我吃一堑长一智,
我感谢12岁的经历,它阻止了我在大学被骗2000元。
看来我也应该感谢现在炒股亏了2000元的经历,它阻止了我以后亏20万。
生日是不是也是一场骗局呢?
人们在人为规定的时间体系中人为规定的日子里举办某种人为规定的仪式,目的就是为了骗自己开心。
我想大概不是,因为如果一场骗局能让所有人参与进来,那它就不是骗局了。
它是什么呢?
想着想着踩了脚空从楼梯上滑下去了。
人生到处都是坑,
而像我这样对一切不必要事情充满好奇的人,不把每个坑都踩一遍就浑身难受。
如果把我丢到克系世界一定活不过俩小时。
但有些坑是不得不踩的,我们通常管这叫积累经验,或者简称经历。
缺少经历的成长不是成长,
就像没被骗过的大学生在防骗意识上并不比12岁的我成熟多少。
我又发现,最近三个月的经历,好像比之前几年加起来还多。
我确实经历了很多,我知道了网吧不点下机是会继续扣钱的,知道了麦当劳的咖啡是可以自助续杯的,知道了白东西、绿南北这样的神秘暗号的内涵。
我惊觉原来我已经停止生长好久了,
疫情使人年轻。
原来大妈早已用那双阅尽了沧桑的眼,看透了我成熟外表下稚嫩的灵魂,正是所谓看山还是山。
后知后觉,我被大妈的境界深深折服。
于是我又和大妈聊了一会儿。
我问大妈多大岁数了,她说六十了。
我追问道,六十整?
她楞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说,哪记得六十几咯,先努力活到七十岁再说吧。
我点点头,笑着说你肯定能长命百岁。
原来,到了一定年纪,生日只是一场每隔一年或十年,对生命暂时跑赢了死神的庆幸。
但反过来想,生日是不是某种迎接死神的怪诞仪式呢?
人类真奇怪,一边害怕死亡,一边却庆祝死亡的接近。
至少我还不用经历这么残酷的事,我想,我还是小伙子呢。
大妈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有首歌叫十年,
有句诗叫十年生死两茫茫,
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有些理解为什么人们喜欢以十年来作为度量人生的单位了。
一生很长,一年的尺度太小,
一生很短,二十年的尺度太大。
十年,既不像一年那样慢到看不出变化,又不像二十年那样快到错过太多重要的事,
所以不长不短,刚刚好。
讲给一个朋友听,他嗤笑,放屁,人家那叫虚指,你怎么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还是书读少了。
总之,
感谢所有说出口或没说出口的祝福,感谢所有到了的快到的将到的礼物,
对十九岁我伤害过的人说声对不起,对十九岁伤害过我的人说声没关系,才怪。
二十岁我会继续生长,生长,
直到一阵八级大风吹过,就像教三旁的那颗大树一样,在狂风暴雨的撕扯中,象征性抵抗一会儿,然后吧唧一声,断了。
致我重新开始生长的二十岁。